「开源之史」系列之一/二：类比：人类历史上那些重要的暗流涌动

如何理解暗流

我们的大脑如果没有在有意识的去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像我们日常使用的手机/电脑一样进入空转状态[1]，这个时候其实是一种暗的状态，是我们没有明确意识到的，再比如你在上班的开车路上是如何转弯和停下的。

笔者在观察和总结开源对于大部分人的思考之后，发现了这点，也就是说当一位创业的CTO选型的时候，自动会选择开源的基础设施来搭建自己的服务，这是一种“暗流涌动”[2]，也就是进入了人们默认的思考，像日常习惯那样，根本意识不到其成本、债务、战略等。

想到此，笔者也在联想着现实生活中其它类似的情况，在一个难以入眠的过敏的春夜里，想到了几种深刻影响了人们的生活和习惯的“暗流”，或观念，或技术，或制度，或人性，总而言之，就是一旦掌握就受益，但是却永远不会去思考，除非再次失去它。

意识不到并不意味着不重要，我们从来不会去想下一次该如何呼吸，除非我们的身体遭遇了氧气不足的情况。换句话说，暗流指的的是那些对于我们日常生活非常重要的，比如开源对于现代的数字世界。但是开源的经济价值并没有被计算，这是认为的无意识的忽略，并非故意为之。

大脑的认知与技术的飞轮效应

一位普通的手机用户，或者是笔记本电脑的使用者，在敲击屏幕或者是点击鼠标的时候，绝对不会去思考图灵和香农的关于信息的论文的，当然也不会去想冯·诺伊曼的计算机架构。

当我们使用复杂的人造产物的时候，从笔记本电脑到智能手机，再到Tesla电动车，也很少会顾及内部的实现细节，全球化的供应链，将产品的设计、生产、运送、交易变得复杂无比，任何一个细节都会被扩展和延伸。

回到人本身的成长，作为文化性动物[11],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利用知识和文化来塑造自身，一旦掌握了某些技能，比如语言、驾驶，大脑就会将这些技能变为习惯和无须消耗注意力来完成，变成自身的一部分。当我们所谓的下意识的去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就是后天将这些技能变为“暗流”，在起着巨大作用，却被我们的意识“视而不见”。除非发生了什么变故。

识字率与现代文明

中华文明三千年，识字率达到95%以上也不过是近几年才普及的事情，倒数100年，胡适先生在《新青年》发表《文学改良刍议》，提倡使用白话文替代文言文，1958年决定取缔繁体字而改用现在读者看到的简体字也是国家的对于教育的推广。

也正是得益于识字率的提升，商家、政府、社会工作者，可以使用文字与符号来表述一切，无论是天际线的文字，还是饭店门口的招牌，乃至公交地铁的各种指示，无一能离开文字，即使在移动智能时代，共享汽车、外卖、支付无一不需要不识字而能操作。即使夸张如广告牌坐在高速公路、高铁站，文字也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但是我们仔细思考，我们会去想自己不认识当下这个词语或文字吗？伟大的中国将九年义务教育定为国策，这就是现代文明的暗流，起着巨大的作用，却让人们常常忘记它的存在。

手术前洗手：细节决定生死

著名的阿图·葛文德在其畅销书《医生的精进》[3]中的第一章为我们讲述了动人的关于洗手这回事：

赛麦尔维斯任职的医院每年约有3000名产妇分娩，死亡率超过了20%，这是相当惊人的。相形之下，在家分娩的产妇的死亡率竟然只有1%。赛麦尔维斯判断，医生是造成这一结果的罪魁祸首，他们用手四处传播细菌。

医生和流鼻涕的病人握手，从伤处剥除粘住的衣物，用听诊器紧贴汗湿的胸口，之后大部分人顶多是在白大褂上蹭几下手，然后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看下一个病人，在病历上狂写，甚至直接抓去食物。

……

采用正向偏差，借助人们已有的能力而非外部建议来指示他们必须如何改变。。。。

进入现代医院，洗手成为了做医生的必修课，我们会看到这是医生们的下意识的动作，如果你是在疫情防控中的中国的话，看看那些做核酸的护士们是如何在每次扔掉一根棉签之后，使用酒精进行消毒的，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提醒，犹如人的自然本能一样。

让洗手成为暗流，是现代医学的一大进步，它是成为这个职业的一部分，成为身体的自然动作。已经不能用拯救多少伤者患者来去描述了，而是说除非发生意外，否则这件事就是如此发生的。

Wikipedia： 默认的百科全书

知识一直被发现和记录，随着技术的发展，知识的传播和存储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发展，尤其是在互联网和万维网发明以来。中国的清朝时代，唯有王朝才能组织全国的知识分子精英去编撰《四库全书》，法国启蒙思想家，才华横溢的狄德罗在编著《百科全书》花二十多年，也是召集众多的法国精英来完成的。即使是后来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依靠的都是精英。

直到万维网时代的wikipedia出现[4]，采用开源的方式，以非营利基金会的方式运营，目前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可以让任何人免费访问的在线百科全书，而且也是让任何人都可以积极撰写自己擅长和感兴趣的词条。

wikipedia 是现代网络原住民的必经之路，也是搜索引擎推荐的最可靠的知识来源途径。但是，人们并不刻意的去思考它的存在，谁在捐赠它，谁又在运营这个站点，更加不会在意谁撰写了你正在看的词条。Wikipedia 成为了现代人的知识获取的暗流。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与劳动积极性

改革开放并不是自然获得的，而是经过了很多人的努力。1978年，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的18位村民，私下签订了土地承包，开创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先河。[5]

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国民全面脱贫奔小康，成为世界最重要的生产制造大国。

而开放，拥抱世界，加入WTO，伯尔尼公约，引进外资，这些都是发展的暗流，人民进步的前提，除非发生什么状况，将这些变得不可行，否则，周游世界就是我们的日常思维，而开放则是我们的暗流，我们平日里毋需思考的前提。

开源：成为数字世界的思考背景

现代社会的组成异常的复杂，在物质的世界，任何一个小小的人造物体，利用上游思维[6]，不论是一支铅笔[7]，还是一个汉堡[8]，都会牵扯出无数的人和组织来完成和交付，也会有各种资本的参与。

当一名开发者，不假思索的去使用git clone的时候，也完全不会思考所复制下来的代码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当然，当我们作为一名现代人，去使用app、获取信息、联系朋友、发表文章等等的软件重度使用者的时候，也完全不会关心软件是如何被制造的，都有哪些人参与到了此劳动当中，谁又为开发者提供了咖啡和食物，当然更加不会关心代码是否开源，能否被修改和再发布。

无论是元宇宙，还是人工智能，无论是新兴领域，还是传统的基座，开源无处不在，但是，却很少被从嵌入的视角考量，或者说稀缺的时间资源，使得管理层也好，开发者也罢，将之视为“看不见的大猩猩”[9]，换句话说，就是成为了暗流涌动，起到巨大的作用，但是却被忽略。

坊间流传一句非常诚恳的话，也是作家苏心的深情表达：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众生皆苦，没有人会被命运额外眷顾。如果你活得格外轻松顺遂，一定是有人替你承担了你该承担的重量”

开源世界[10]里无数的亲力亲为者，为现实世界的运行承受了该承受的，它或许会被忽略，但是真实的存在。这便是本书的意义所在。

参考资料

1. 《暗时间》，刘未鹏，电子工业出版社，2011-7
2. 《奔跑吧，程序员：从零开始打造产品、技术和团队》，[美]叶夫根尼·布里克曼（Yevgeniy Brikman）， 人民邮电出版社，2018-7
3. 《医生的精进：从仁心仁术到追求卓越》，阿图·葛文德，浙江人民出版社，2015-8
4. https://en.wikipedia.org/wiki/Wikipedia ，最后访问时间：2022-04-07
5. 《邓小平时代》，[美] 傅高义，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1
6. 《上游思维：变被动为主动的上游思考法》，[美] 丹·希思，中信出版集团，2021-8
7. 《我，铅笔的故事》，伦纳德·里德（Leonard E.Read），https://fee.org/articles/i-pencil/ ，最后访问时间：2022-04-08
8. 《社会学的邀请》，[美] 乔恩·威特，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2
9. 《看不见的大猩猩：无处不在的六大错觉》，[美] 克里斯托弗•查布里斯（Christopher F. Chabris） / [美] 丹尼尔•西蒙斯（Daniel J. Simons），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6-11
10. 《开源之迷》，适兕，人民邮电出版社，2022-02
11. 《文化性动物：人类的本性、意义与社会生活》，罗伊· F.鲍迈斯特，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5

关于作者

「发现开源三部曲」（《开源之迷》已出，《开源之道》《开源之思》撰写中。）作者，「开源之道：致力于开源相关思想、知识和价值的探究」主创，Linux基金会亚太区开源布道者（2022年度团队主席），云计算产业联盟（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起)个人开源专家，Apache 本地共同体北京成员，CCF 开源技术丛书编委会委员 。